《陕北》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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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地理空间中的女性意识
来源:本站 作者:李 肖 2025-11-24 09:59:59.0


耳窑是小理河生长的耳朵,耳朵里住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女儿。这是曹洁的散文《耳窑:河流生长的耳朵》中的女性形象小女儿,竟是以这样奇特的方式出场。从大理河到小理河,小理河再到耳窑,这是小女儿生活的地理场域,也是女性意识从萌发到成熟的象征场域。

与传统女性主义观念中女性受压迫的姿态不同,陕北地理空间中的女性显得尤为独特。耳窑,陕北窑洞群落中一种特殊的建筑形式,是靠山式土窑洞阔腿上挖出来的小窑儿,通体窗户,精巧玲珑。在窑洞的地理空间结构中,耳窑并未受到正窑的挤压,反而占据着独特的地理空间。两孔大窑的阔腿上,端坐着一孔小耳窑,就像两位兄长并肩而立,合力扛起一个漂亮的小妹妹。耳窑不单单是生活场域,也是陕北女性的女性地理学表征,凸显了陕北女性在伦理结构中的特殊位置。

耳窑尽管不如正窑宽敞,但恰有独立的空间。耳窑,无疑是女性的,这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她几乎容纳了一个平凡家庭清明尊贵的全部奢华。在窑洞的地理空间中,成长中的男性往往忙碌于田间地头,到了晚上便匆匆地拥挤在正窑中休憩。唯有女性,独享耳窑的独立空间,耳窑承载着陕北女性成长中最细腻华美的梦。这种女性地理空间的生动阐释,有力反驳了女性缺乏主体性的性别弱势论。

耳窑只有窗,没有门,门藏在大窑内壁。既贴近大家庭,又空间独立,在这样传统——现代交融的空间场域中,女性意识得以自由生长。寻觅超乎寻常的空灵,欣赏自然,编织手工,在懵懂中情窦初开,在期待与欣喜中成长,沐浴着如水月光,她偷偷听到了自己汩汩而流的生命讯息,羞涩地笑了,欢喜地笑了。与传统文本中女性在婚恋中的被动姿态不同,耳窑里的女性自如地勾画着恋爱的图景,一个男子从桃花中走来,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在她的耳窑前。脚步声叩响了窗棂,她被惊醒了。隔着白格生生的麻纸,她看到一个俊朗的身影投射过来……”

 在陕北窑洞的地理空间中,耳窑不仅未受到挤压,反而占据着信息集散的优先位置。耳窑,是整个院落的耳朵,大宅院里任何一丝声息,都是先传递到耳窑,绕个圈子,再转出去。耳窑中的女性得以倾听自然,倾听父亲和母亲的故事,倾听往事与未来。西方女性主义从性别对立的视角争取女性的权利,为女性赋权,给予女性和男性一样的主体教育。在陕北的乡土地理空间中,最要紧的知识不在书本,而是来源于实践。除了耕种的知识外,另一种突出的知识便是关于伦理的知识。男性和女性共享着伦理知识的权利。伦理的知识来自辈辈相传与村落里的人际交往,倾听便至关重要。耳窑是整个院落的耳朵,便成了倾听的中枢,耳窑中的女性自然掌握着伦理知识的优先权。十三盘头十四嫁,十二三岁的小女儿,便要早早地开始打理嫁妆。虽然她尚不知晓做这些事的意义,却又似乎明白自己在为一件重要的事而精心准备着。耳窑中的女性在一次次倾听中,寻找着恋爱图景与伦理现实的汇合点,直到大理河畔的声音传来。

如果说耳窑承载着成长中状若含羞的少女,那么小理河便是成熟女性的象征,它有着耳窑中小女儿全部的特质,只是愈发楚楚动人,河水之上,闪着鳞片、彩虹、春光和秋叶的光泽。小理河很快汇入了象征着男性的大理河,悄无声息。此时的性别之差终于消匿于无声。小理河在左,大理河在右,他们手挽手,融成一条河,清中有浊,浊中有清,就像一个人。

与大理河交汇后的女性,在绥德城东清水沟汇入无定河,最终于清涧河口汇入黄河。成长为一条充满母性的伟大河流。从耳窑到小理河,从无定河到黄河,陕北地域中的女性更加生机勃勃地繁衍在这片奇异的土地上。这是独属于陕北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女性故事,一代代女性便这样从耳窑走出,一路走到黄河,从小女儿成长为母亲,相似地、真实地,悄无声息地潜隐于河流底部,永不止息。

传统的女性主义观念从强化性别对立的路径出发,趋向于将一切问题归咎于男权社会结构。《耳窑》反其道而行之,弱化性别对立、突出两性和谐,女性意识通过耳窑”“小理河”“黄河等女性地理空间符码的象征性阐释渐次呈现,女性主体性得以重建。

《耳窑》无意消除性别冲突,而是将性别问题置放到与特定地理空间的关系中,以性别视角重构陕北地理空间,呈现出一个多维度的空间场域,一个体量庞大的历史空间或现实世界。

耳窑并没有空落下来,她耐心地等待着一尊尊婴孩般的天使前来入住,迎她来,送她去。数百年过去了,一个又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女儿,相继住在窑洞的耳朵里,听着春花绽放和秋水浩荡,看着春燕飞鸣和秋叶落地,自始至终,一个人的盛宴,一出又一出,从未落幕。

——选自曹洁纪实文集《生水》

耳窑带着每个少女的梦,从封闭的乡土地理空间飞到了现代都市的多元化地理空间,生活场域在变,少女的心事在变,梦中的情境也随之转变,但自由自在的做梦,从未改变。

栏目责编:曹 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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