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撑了几十年的土瓦房
满面沧桑,风雨中轻轻摇晃
后檐一角露出的几根木椽
是它坚硬的肋骨
只在一旁,徘徊了又徘徊
我已经没有勇气,伸手
将褪色变形的木门
像往常那样轻轻推开
谁都终将成为故乡的过客
而我知道此刻,门后只有
忙于布网的蜘蛛,地上的爬虫
寂然迎接我的归来
那天正好,有一只灰色小鸟
衔着草,倏地一下钻入
东边的那个破墙洞
那场景多么生动
都走了好久。父亲
去了地下,我们进了县城
只有它,一直把这里
还当作自己的家
仿佛一枚子弹触及某根神经
我加快跳动的胸口,瞬间有一种
幸福而无法言说的痛
稻草人
父亲在世时
扎过不少稻草人
替代我们看守庄稼
面无表情的他们
衣着破旧而大红大绿
有的还戴黑礼帽,或围红围巾
这打扮滑稽得堪比戏剧里的小丑
簇拥一旁的高粱与谷子,为此
前仰后合,红脸笑到秋后
他们懒洋洋的样子,驱散的
只是胆小而头脑简单的鸟雀
野猪眼眶里暗藏的刀子
远远地从树林里一抛出
大概就能将他们,内心戳穿
一个熟悉的身影
消失不到半年。那些地
便迅速被杂草抢占
他们却依旧站在地旁
就像终生困守在山里的人
茫然而落寞
那天去地里,他们频频向我
僵硬地挥手。草木交头接耳
反复被强悍的风压得弯下去
瞬间,我仿佛变身为一个草人
内心的滋味无谁能懂
因受生活煎熬的我
鬓发斑白,面色如土
也许,被他们恍惚间
当成我病故已久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