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嘎当了一辈子会计，退了休却越来越不会算账了。一个月前，老嘎被儿子接到城郊一栋别墅安享清福，这是多少人都期盼的事。然而，老嘎只住了几天，就嚷着要回家。
儿子是老嘎一辈子的骄傲。大学毕业后，被分到县粮食局。他工作踏实、认真，从一名小科员一步步升到副局长，四年前又当上了局长。媳妇是一名普通教师，两人满打满算一个月也就万把块。可他咋就买了别墅？开起了豪车？
老嘎回到乡下，拿起他拨了一辈子的算盘，开始给儿子算起账来。这些年，儿子的工资从几百元涨到几千元，老嘎列举得很详细，可这本账，怎么算也凑不出买新房的钱。老嘎越算越后怕，难道真像大家谣传的那样？接下来好几天，老嘎都没睡过一次好觉。
“儿子，忙啥呢？”老嘎打通儿子的电话问。
“爸，你咋就回去了呢？”儿子答非所问。
“爸在乡下住惯了，还是回来住好。”老嘎说完，话头一转，继续说，“儿子，你能回来一下吗？”
“我在忙工作，过几天我再回去。”儿子说。
“但这件事比你工作还重要。”老嘎说。
儿子知道，家里没有重要的事，老嘎轻易不会喊他回家。当时他正在酒桌上，老嘎在电话里的语气，让他吃不下一口菜、喝不下一口酒。
儿子回到家，老嘎炒了几个菜，倒了两杯酒。这是儿子当局长以来，爷俩第一次坐在一起。老嘎喝了一口酒，从他当会计的时候说起：“那时候，你还小，家里穷，吃了上顿没下顿。你5岁那年，村长找我当会计，为啥找到我，就因为老会计中饱私囊。爸拿上算盘那天起，就暗暗发誓，绝不能像老会计那样。”老嘎吃了一口菜，又猛喝了一杯酒，继续说：“其实爸根本就不是当会计的料，但爸知道，每笔账都要有来有去，就像雁过留影一样，摸得着看得见。”
儿子听得一头雾水，问：“爸，你说这干嘛？”
老嘎没有理会儿子，继续说：“那年，乡亲们说我把村上的修路款吞了，镇上来人审账，不但没查出我贪污，还查出我把咱家的五千元垫了进去。那年你刚考上大学，你读大学的钱没了，我心里那个难过啊。”
“我知道。”儿子说，“为这事你还闹辞职。”
“是啊！”老嘎说，“爸挺着腰杆做了一辈子人，可现在有一笔账，爸不会算了。”
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已是泪流满面：“爸，不要说了。”
老嘎狠狠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流着泪说：“爸相信你。”
那晚，老嘎和儿子聊了一夜，也给儿子算了一夜的账。这账，爷俩心里最透明、最清楚。第二天，儿子返回单位，处理了别墅和车，退完赃款就去了纪委。